父亲离家时,穿着胡森送给祖父的一套西装。就是我在照片上见到的那个模样。他们是夜里走的。标云岗的人只有楚雄伯清楚,他是从父亲将仅有的那颗手榴弹送给自己的反常行为中猜出来的。
父亲带着桃叶,从团风上船,顺利地到达汉口,依然住在那位亲戚家里。那天夜里,这一片棚子区发生大火。起火原因直到抗战胜利后才查清。那一阵,汉口的棚子区里,各种传染病大肆流行,并有合击六渡桥繁华区和江汉路租界区的趋势,尤以上水的西边这片棚子区最危险。如此,作为占领军的东洋鬼子便秘密策划,放火焚烧这片棚子区。那晚刮的是东南风,大火也是东南方向烧起来的。就像孔明借东风那样,东洋人事先预测到这场东南风,他们等这场风已经好久了。父亲被大伙惊醒时,四周已是一片火海,他几乎来不及叫醒桃叶,撩开被窝,抱起只穿着小衣服的桃叶就往门外跑。那天夜里,棚子区的女人完全顾不上羞耻,不少人在火光中赤身裸体地夺路而逃。
从火海里逃出来,父亲从不多的盘缠钱中抠出一部分,找到一家小旅馆,要了一个房间。披着父亲西服的桃叶,一进房间,门还没有关上就将父亲紧紧地搂住。桃叶冰凉的身子在父亲怀里颤抖了好久。父亲将自己颤抖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桃叶的身子才开始变得温暖起来。慢慢地,父亲感到怀抱中僵硬的铁块由于发烫而变软了。桃叶的柔软更加衬托出父亲的强大。父亲将桃叶平放在床上,被大火映红的武汉三镇上空,荡漾起从骨髓中迸发出来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