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隆迎上这一个大半年来不曾见面的好朋友。
“回来啦!陈灯笼!……”他说,满脸欢欣地,“一定发了大财了?……”
陈灯笼笑了一笑,他那被外面的风霜所磨折的憔悴的面容上,起了好几道糊满了灰尘的皱纹。他象一个真正的朋友般的,拍着老黄瓜的肩头,迟迟地说:
“回来了!……”一股非常难堪的热臭——汗水和灰尘臭——互相地冲袭起来。“他们呢?……村中的人呢?……”
老黄瓜痴呆了一会,拖着陈灯笼走进那荒凉的屋子里,在一条满是灰尘的门限前坐着。他一边用袖子揩去了汗珠子,说:
“他们吗?……唉!会中的人,失的失了,走的走了!……那个黄已经早在街上干掉了!……你的嫂子跟着也……不,听说她还在的,还生了一个男孩呢!……啊!啊!我应该恭禧你做了爸爸啦!……”
陈灯笼冷冷地笑着。他从破衣包里摸出了一枝贱价的纸烟来,擦根火柴吸了。他从容地踏死了一个飞来的蚱蜢;并且解开着小衫的胸襟,风凉风凉地听着老黄瓜的诉说。
遥远地,三个老头子,象两枝枯萎的桑树枝护着一条坚强的榆树一样,关胡子在中间,四公公和李六伯伯象挟着他似地向陈德隆的家中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