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放寒假的时候,爸和叔叔们合资盖了一间厕所。“落成”那天,我们几个小孩子热烈地讨论谁应该第一个使用,六叔把我们赶开,他说他是高中生,当然是第一。他进去了,一下子又走出来,很不高兴的样子,原来,有人先进去过了。六叔一口咬定是那个泥水匠,他嘀咕着说要找泥水匠算账。我们建议六叔把他抓来灌屎,像灌香肠一样,六叔说好。那天晚上,爸和叔叔们在院子里聊天,聊到这件事,二叔说,新厕所有外来的“黄金”,大吉大利,六叔不同意,他认为新厕所应该由自己人开张,才有新气象,爸没有意见。我对爸说,六叔只知道拉屎要争第一,六叔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妈说该打。我很不甘心,跑去告诉祖父。祖父走出来,把六叔骂了一顿:“你吃饭争第一,拉屎争第一,为什么英文只考了二十——二十——”我说二十七分,祖父接下去:“二十七分!啊?”五叔在一旁笑,他说这也可以算第一。六叔说,五哥以前数学只考二十四分,乌龟笑鳖没尾巴。祖父说:“都是尿桶!”过后,我问六叔,还要不要把泥水匠抓来灌屎,他说我以后再这么问,他就灌我。
我升上五年级,村长换了人,新村长说,要好好整顿村里的环境卫生。首先,他出钱盖了四幢公用厕所,又一家接一家地劝人盖厕所。他跟祖父说,厕所和吃饭一样重要,祖父说哪有这种事!一有空,他就骑着脚踏车到处巡视,发现有小孩随地大小便,当场打屁股,我们班上有好几个男生被他打过,都很气他,叫他“哭铁面”。每次开村民大会,他一定会再三地说明厕所的重要性,有一次还说“厕所就是生命”,六叔跑到台上去,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厕所为成家之本!”末了,他建议大家不要再用竹片麻秆揩屁股,因为这样会得破伤风。有人站起来发言,说不会得破伤风,应该是会生粪口虫;我们学校一位女老师立刻又发言,她认为应该是生痔疮才对;然后指导员出来解释,他说,应该是会长瘤才合理,他的一个朋友就是这样。到后来,村长说:“通通有可能,不过,得破伤风的机会最大。”那一次大会后有赠送纪念品,每家三包卫生纸、两包樟脑丸、一把长柄猪鬃刷子。乡里派来的卫生员特别交代,刷子是清洗厕所用的,妈说这种刷子这么好,用来洗刷厕所太可惜,所以一直放在厨房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