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哥哥十四岁,弟弟九岁。
他们不相信父亲会是一个贪污犯。他们幻想着明天,后天,最迟大后天,会有另外一辆车,当然不应该是警车,将父亲送回家。警员们会羞愧而负疚地当众向父亲,向母亲,也向他们赔礼道歉,郑重地为他们家恢复名誉。
倒是有另外一辆车开到了他家门前。不是送回父亲,不是来为他们家恢复名誉,而是查封他们的家。
父亲果真是一个贪污犯,而且是一个长期贪污、多次贪污的贪污犯。
父亲已在法律面前低头认罪了,被判刑八年。
父亲在外还供养着一个只有二十五岁的女人,和那女人姘居了整整六年……
家中的房产、家具、存款都统统被没收充公了。
母亲不得不带着他们来到这条小胡同这个大杂院住下。
他们对父亲的爱对父亲的尊敬对父亲的血缘之亲骨肉之情,连同“父亲”两个字从他们快乐的儿童世界中抹掉了。羞耻如同厚厚的茧壳一层层缠裹住蚕蛹,从此缠裹住了他们还未接触过任何丑恶的幼小心灵。他们不能理解那个在家中似乎对母亲很体贴,在邻居面前似乎很正派的父亲,原来竟是一个伪君子。这种忍心的欺骗使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对生活可怕又可耻的另一面受到强烈无比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