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这个家里迎娶了柔弱的新娘,也就是我母亲。
大正十四年[4]一月十四日清晨,母亲开始阵痛。晚上九点,重六百五十文目[5]的小婴儿呱呱坠地。我出生后的第七天晚上,家人给我穿上法兰绒和服衬衣、奶油色纺绸内衣,还有碎白点花纹绉绸和服。祖父当着一家人的面在奉书纸[6]上写下我的名字,放在供台上,置于壁龛内。
我的头发一直都是金色,通过坚持抹橄榄油才逐渐转黑。父母住在二楼,祖母以二楼养育婴儿很危险为借口,在我出生后的第四十九天便将我从母亲手中抢走了。在祖母那间终日紧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疾病和衰朽气味的病房里,我的床铺和她的病榻摆在一起,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差不多一岁的时候,我从楼梯的第三级台阶跌下来,撞伤了额头。当时祖母出门看戏去了,父亲的堂兄妹和母亲因为总算能歇口气而兴奋不已。母亲突然上二楼拿东西,我追上去,被她拖在地上的和服下摆绊住,摔下了楼梯。
他们连忙派人去歌舞伎剧场叫祖母回来。祖母到家后站在大门口,右手拄着拐杖支撑身体,直勾勾地注视着迎上前来的父亲,用冷静得出奇的语气,宛如刻字般一字一顿地问:“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