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魏晋之际的诗风
一、正始文士
正始时期(240—249年)至曹魏末年,政治环境十分险恶。司马懿及其子司马师、司马昭通过高平陵之变,诛杀曹爽集团,相继执掌朝政。十余年间,他们大肆杀戮异己分子,镇压所谓“淮南三叛”,酝酿改朝换代的巨变,造成了极为恐怖的政治气氛,史称“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4],许多著名文人就因卷入政治斗争而死于非命。
与此同时,司马氏父子为了掩饰自己的篡权行为和屠杀政策,又以名教相号召,大力提倡儒家的礼法,这样,标榜礼法与残酷手段相映衬,就形成了一种十分矛盾的现象——道德虚伪。再者,这一时期学术思想上开始盛行清谈玄理之风,产生了玄学。一些文人通过穷究事理,强调自然无为,追求精神自由,从而对社会现象有了较为理性的认识。因此,在这种背景下,文学发生了重大变化:建安文学中占主导地位的奋发昂扬、积极进取的精神已基本消失,代之以集中抒发个人在外部强大力量压迫下的悲哀,隐晦曲折地抨击不合理社会现象,深沉抑郁地怀疑一切事物,呈现出浓厚的哲理色彩。这就是正始文学的特点。
正始时期的文学作家不多,其中最能体现这一时期创作风格的代表人物是阮籍和嵇康。
阮籍(210—263年),字嗣宗,阮瑀之子,因曾任步兵校尉,故世称阮步兵。阮籍早年屡与嵇康,山涛、向秀、阮咸、王戎和刘伶等人一起,“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所以时人谓之“竹林七贤”[5]。不过,尽管他们早年有着共同的生活旨趣,但政治态度却有很大区别,山涛、向秀和王戎完全倒向司马氏集团,获得高官厚禄;嵇康抱着坚决反对的态度,结果为司马昭所杀。阮籍本有济世志,自视甚高,为时人所重,然而遭逢司马氏集团的黑暗统治,被迫“不与世事”,“酣饮为常”,放弃以前的雄心壮志[6]。他对司马氏的篡权行为极端不满,但又不能公开反对,处境十分艰难。为了全身远祸,他只好饮酒昏睡,遗落世事,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据说,司马昭曾想娶籍女为媳,不料“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钟会亦“屡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7]。这种依靠醉酒佯狂的办法,既可少做违心之事,维护个人形象,又能防止别人猜疑而招致杀身之祸。但是,这些对志气高傲、思想敏锐、个性很强的阮籍来说,无疑是痛苦不堪的。《世说新语》注引《魏氏春秋》:“阮籍常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可见他内心的悲愤与矛盾。